走向真正的世界主义哈佛大学普鸣教授与

年3月29日,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刘方舟、龙文中、曾书华、蔡源宸、成秋默、付子墨、罗凯夫、刘天奕、杜俊杰等本科生同学和来访的哈佛大学东亚语言与文明系讲席教授普鸣(MichaelPuett)进行了一场生动活泼的英语学术对谈。对谈围绕“礼”与道德关系、中西文化比较、哲学教育与世界哲学等话题展开。哲学系德安博(PaulDAmbrisio)教授、丹一波(DannisSarafinis)副教授及澳门大学助理教授易冬兰(DimitraAmarantidou)在座。普鸣教授是学界声誉甚隆,若干种著作已有中译本行世,如《哈佛中国哲学课》《作与不作:早期中国对创新与技艺问题的论辩》《成神:早期中国的宇宙论、祭祀与自我神化》等。普鸣教授还在哈佛大学开设中国哲学通识课程。一、“礼”:批判性思维与能力之知龙文中:普鸣教授您好。非常荣幸能有机会向您当面请益。近期我阅读了您关于“礼”这一概念的论述,对我启发很大。“礼”是人们经常参与在其中并改变原有立场的一种活动。在“礼”中,各种有关自我的关系模式可以不断向更好的方向变化。但问题是,在现实世界中,儒家思想和传统也被用来为保守意识形态辩护,如父权制与精英主义。在西方世界也有相似的情形。比如一些激进左翼理论家认为,在早期基督教理论中有很多革命性要素,但如今基督教信仰已经变成了保守派的武器。那么,您如何看待这两种解释之间的紧张关系?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应该如何重新激活古代哲学家的智慧,使之成为一种当下可行可取的生活方式?普鸣:这是一个非常有力的问题。我从美国开始回答。在美国,存在着非常强烈的反“礼”立场。在美国,主流看法是,每个人都应该向内寻找真正的自我,始终保持真诚,并始终忠于他们真正的自我。“礼”被视为可怕的事情,因为“礼”要求你该做什么,而个人应该为自己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因此,“礼”与所谓的传统社会联系在一起,被认为是不好的。美国人喜欢认为我们是现代人,因而反对“礼”,主张个人主义。当然要补充的是,在美国,如果你按照主流观点发现真我,“悦纳自己”,结果是,你应该成为一个美国优秀公民和公司的称职职员。如果我们对早期中国哲学多一些了解,就会更加客观地看待“礼”。早期理论家指出,“礼”的目的正是要打破我们对世界的常规假设,这将迫使我们在“礼”所规范的环境中以非常直接的方式成为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世界。在这个过程中,人们不得不接受不同的观点,从而自然而然引向对周围世界的批判性认识。这就是“礼”的力量,一种由自然通达自为的批判性力量。事情也可以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你所说的古代思想资源被用于证成保守力量的情形不仅仅是在现代中国社会中反复出现,而且在中国历史上的各个时期都是如此。这也是全球范围内的情况。历史上,许多政权试图利用“礼”来使人们接受他们的权威。因此,你也会看到像我之前提到的那样,很多美国人支持激进的个体主义,主张打破“礼”的束缚。这在某些时候可以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愿景,帮助人们摆脱基于政权的“礼”观。但是,如果走向另一个极端,你就会创造出自己的一种教条,而“礼”反而可以帮助打破这种教条。我想说的是,如果最终走向创造基于某种教条的秩序,任何这些意识形态都是危险的。我的建议是,青年人应该有能力对“意底牢结”进行批判性思考。无论是“礼”,还是激进的个人主义,都有可能成为“意底牢结”,被用来制造非常危险的世界,一个使得你最终无法对周遭存在进行质疑和反思的世界。我会说,学习世界上的哲学,特别是中国哲学,其意义之一,就是要帮助我们避免陷入教条。你将会在中国传统中发现,有依凭“礼”的路径,也有试图打破这一点的反“礼”路径,它们都不是终极正确的。然而,它们在某些时刻都能够被视为摆脱教条思维的尝试。这就是我认为通过阅读传统,无论是“礼”的相关理论还是庄子等哲学家反对“礼”的批评意见,无论是考察政权试图创建基于“礼”的政治秩序抑或是试图打破这些秩序的尝试,都能够帮助我们获得批判性思维的能力。它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的生活不应受到教条思维的控制。刘方舟:普鸣教授您好。我在最近完成的一篇论文中涉及德性问题,想要就此向您请教。儒家思想非常重视德性;而德性涉及柏拉图在《美诺》中已经提出的美德能否传授的问题,在中国传统的语境中,这会被表述为“礼”是否具有传授或教导道德的功能。那么,在您看来,与命题性知识或我们所说的真理相比,德性是否具有完全不同的传授机制呢?例如,我们是否可以说,“行礼”是为了创造一种特定的情境,在这种情境中我们可以产生道德情感,使之被唤醒,并逐渐从自发转变为自觉?普鸣:哦,你的论文听起来很棒,我很想阅读整篇论文!你的论点很有道理。中国传统的“礼”的部分力量正如你所提到的,它们都是关于人们如何学会将一种美德现实化,在这一目的之下训练自己对于情境的把捉,并且尝试有所应对、处理。而这一切都体现了一种能力之知,具体而言就是关于感知时势并且学会如何处理这种时势之下的具体情况。这种能力之知并不预设,应该有一套关于“道德是什么”的、可以进行概括的命题。倘若有这样的命题性知识,你的确可以完全合乎逻辑地、绝对求真地理解道德,但它不会对你实际的生活方式、你在某种情况下会做什么产生任何影响。因为在现实中,我们往往需要应对的是比较具体的情境。所以我认为你是完全正确的。许多通过行礼培养德性的观点实际上都是基于这个概念。可以补充的是,西方传统中有许多思想家持同样的思路,亚里士多德就是一个非常著名的例子。又比如柏拉图。你知道,我们经常认为柏拉图是一个伟大的理念论者。他认为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些事物的理念,它们构成了一个理念世界。但即使是这样,我们的生活世界仍然是首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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